шарлотка

Si me amas,serva me.

【EC】第一支舞

知名不具:

△ 刀,慎。


△ 背景大概是十九世纪英国贵族。


△ 一句话虫铁、锤基。


1.


旺达下个月就十二岁了。


她像这里的每一个女孩一样,渴望一个十二岁的庆生舞会,以及舞会上和自己父亲的第一支舞。跳过这一支舞后,她就是一位真正的、懂事的、成熟的贵小姐了。她就能够系起她的珍珠发带、穿上她的蓬蓬裙,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各种正式社交场合,而不用总是羡慕作为男孩子早就可以被带出去蹭饭的弟弟了。


可是她的papa不会跳舞。


她尊敬的父亲,Erik Lehnsherr伯爵,除了在婚礼时和爱人勉强共舞一曲,人生中再也没有碰过这项做作的运动。正如daddy所说,“比起跳舞,他更感兴趣的是怎么能让水壶自己把自己烧开,钉子自己把自己插好。”


而她的daddy就完全不同了。Charles不仅极其擅长交谊舞,甚至还在大学被选为舞会皇后,在毕业典礼上领了第一曲华尔兹。在他眼里,这是与拿到四个心理学博士学位同样了不起的成就。


但是Charles也不能陪她跳舞,因为他病倒了。


“老天爷,忘记你那愚蠢的舞会吧。daddy连给我读故事书的力气都没有,你怎么能要求他陪你跳舞呢?”皮特罗站在秋千上,边伸手够着树上垂下来的苹果,边对姐姐毫不客气道。


“那你还要求他给你读故事书!”旺达抹了抹眼睛,忿忿道,“看在上帝的份上,你为什么不让他安静会儿呢?这样他很快就会好起来了!”


“可是洛基先生说他就要病死了。”皮特罗终于握住了一个苹果。


“可是洛基先生是个大坏蛋!他为那种欺负人的公司工作!”旺达更气愤了,虽然她根本不知道那种“欺负人”的公司到底是什么公司。


“papa也为那种公司工作。事实上,我怀疑他们根本就是同一间办公室的。你敢说papa也是坏蛋吗?”皮特罗用力扯着苹果,试图让它离开枝条。


“daddy说他不想讨论这件事。他说papa的本性是好的。”旺达不敢。


“我猜daddy也不想跟你讨论舞会的事,因为他不想当面拒绝你。”皮特罗机敏地绕回了主题。


“闭嘴吧,你!”旺达愤怒地一踹秋千,甩袖离去。


现在皮特罗的苹果终于掉下来了,还和他掉在一起,就砸在他的鼻梁骨上。


“唔……”


这女人越来越残暴了,像个巫婆。皮特罗捂着鼻子委屈地想,我要去找daddy告状,现在就去。


2.


“旺达欺负你了?”Charles头疼地靠在床头,“可你是个男孩子,皮特罗。而且你只比旺达晚出生十二秒。如果是我,我就会主动要求当哥哥,保护旺达的。”


皮特罗想了想道:“我可没觉得她需要我保护。她力气那么大,脾气那么坏,上回还吓走了摸进我们卧室的小偷。”


“哦,但愿你说的不是你瑞雯姑姑,她确实喜欢打扮得奇奇怪怪地深夜到访。”Charles笑道,把男孩枕在自己腿上的小脑袋推开,“行了,趁你papa还没回来赶紧开溜吧,别给他机会揍你。”


“哼,为什么我总是倒霉的那一个……”皮特罗嘟嘟囔囔地起身,但还是“吧唧”在Charles脸上亲了一口,乖乖和他道了晚安。


Charles看着男孩跑远。


可就在“啪嗒啪嗒”的踩楼梯声响起时,他却不自在地拧起了眉头,俯下身一阵猛咳。浸过甘草汁的手帕就放在旁边,但他不敢用。他只能一手掐着自己的脖子,一手紧捂着嘴,接连不断地咳嗽着,直到呼吸困难。


“Charles?”


门外突然有人唤道。


“咳……嗯。”Charles哑着嗓子应了一声,赶忙直起腰,一抹嘴重新靠回床上。


“我听到你又在咳嗽——上帝,你哭了吗?”Erik疾步进门,眉头紧锁。


“没有。我只是……咳,打了个哈欠。”Charles快速眨了眨眼,挤掉眼底的水雾,重新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。


“累了就早点休息。”Erik怀疑地看了一眼床边柜上的手帕,脱下大衣搭在椅背上,“皮特罗来过了?我希望他没有又缠着你讲故事。”


“我错过了晚餐,他只是来问问我有没有什么想吃的。”Charles耸耸肩,“这不至于招一顿打吧?”


“哼。”Erik从鼻腔里哼出一声,没再揪着儿子不放,转而关心起自己的爱人来,“今天感觉怎么样?”


Charles伸了个懒腰,把Erik扔到床上的领饰叠好:“无聊。想去野餐。”


“坐着轮椅出去野餐?”Erik将马甲也扒了下来,“在你完全好透之前,想都不用想。”


“咳,我只是有点虚。养上两天,最多下周就能参加学校的教师曲棍球比赛了。”Charles轻描淡写道,“说说你吧。又上哪儿拐卖人口了?”


这个问题显然切中了Erik的痛点。只见他眼神一暗,立马蹙眉道:“那是我的工作,Charles。”


“嗯,我知道。不过我觉得你就当个铁匠也挺合适的,”Charles耸耸肩,“没必要和那些可怜人过不去。为什么非卖奴隶,而不卖企鹅和火烈鸟呢?”


“我说过,我不想在家里讨论这些事。”Erik冷声道。


Charles不甘示弱:“我也说了,你就等着被我亲爱的史塔克侯爵起诉吧。”


闻言,受到威胁的伯爵抬起头,深深看了他一眼。


此时的Charles仍然虚倚着垫子,将双手交叠着放在腹部。他的面色因病而苍白,却平静得很,并没有讥讽或者愠怒的神色,就像给皮特罗讲道理时一样耐心。


而Erik自觉不是赌气争胜的小孩子,也不愿跟这个病秧子计较,倒是打算做点别的,好堵住他那张仿佛天生就是长来说教用的嘴。


可正当他坐到床边,欺身吻上时,却在Charles抓他前襟的指尖发现了异样:


“Charles——这是什么?”


Erik钳着爱人的手腕,震惊地摩挲着他掌心已经凝固的斑斑血迹:“你不是说……别告诉我,你又开始吐血了!”


“嗯——咳,我咬破了嘴唇,这你信吗?”Charles真诚地答道。


Erik不想理他。


他现在满心都是懊恼,恼Charles不跟他说实话,更恼自己居然迟钝到了这种地步。


明知道他身体抱恙,还跟他拌嘴,故意惹他生气?还对他摆脸色,说自己不想跟他说话?


Erik Lehnsherr,到底什么时候你才能明白,他不是你的对手,而是你无论如何也不想失去的人?


Erik想着,生着自己的气,发着颤,伸手抚上爱人消瘦的面颊。连最简单的触碰都小心翼翼。


“我能问你在想什么吗,Lehnsherr伯爵?”最后还是Charles主动环住他的脖子,笑吟吟道,“只是验证一下,毕竟你的后悔都写在脸上了。”


“对不起。”


Erik把头埋在他的颈间,沉声呢喃道,“我有点……非常担心你。”


“嗯哼。”


Charles安抚地摸着他耳后的碎发,将下巴抵在他头顶:“担心我的人可多啦。别像他们一样傻。没什么可担心的。”


“而且愧疚也没用,Erik。是我要问你的。除了我自己不想说,我想不出别的什么法子能叫我闭嘴。”Charles捧起男人的脸,眨着眼睛逗他。


而他的那双蓝眼睛,含了水一般地温柔,一如既往地有着叫人信服、听从与沉迷的魔力。


在这样的注视下,Erik也只好轻叹一声,把人拉过来,给了他一个从刚进门起就开始期待的深吻。


“唔……”


这是Charles第二次喘不过气来了。虽然他整晚都躺在床上,动也懒得动一下。


“对了,舞会筹办得怎么样?”


好不容易挣开的Charles急忙扯起了一个新话头。


“什么舞会?”Erik茫然而且不满。


“生日舞会!旺达的生日舞会!”Charles一脸“我就知道你忘了”,“就在下个月!老天,我以为你都安排好了才爬上我的床的呢!”


“我会开始着手办的。”Erik随口应下。半晌,又认栽似的问道,“怎么办?”


“那是你的事,Erik,我们说好由你全权负责的。我呢只用陪我们的小公主跳第一支舞——事实上,我觉得这也可以由你代劳。鉴于我虚弱地站都站不起来,是不是?”


“可我不会跳舞。”


“让奥丁森教你。你们关系不是挺好的吗?”


“除了工作,我和他没有任何私人关系。”


“得了,别装了。你们经常一起喝下午茶,索尔都跑我这儿来诉苦了。什么?不,不用解释。其实我很理解,坏蛋和坏蛋之间总有这样那样不为人知的共同语言……唔……好吧,我相信你……嘶……啊……”


夜幕中,寒潮和绵雨席卷了整个Lehnsherr庄园。只有主楼二层的一间小窗里,莹莹亮着暖光。


3.


“往旁边走走——你挤到我啦!”


窗台上,两颗毛茸茸的小脑袋卡在一起。


“旁边?哪旁边?”皮特罗不服气地瞪着姐姐,“我的半边脸都已经压到墙里了!”


“谁不是呢。”旺达煞有介事地叹了口气,“唉,真不知道为什么在一楼修这么窄的窗子,采光多不好啊!”


“什么是‘彩光’?”皮特罗好奇道。


“呃,就是——嗯……”


“这你都不知道?笨死了!”旺达翻了个白眼,趁弟弟还没反应过来,赶紧指着屋里交谈的几人道,“现在别说话了,papa会发现我们的。”


皮特罗疑惑地皱起眉头。看见姐姐警告的眼神,只好也往回缩了缩脑袋。


结果还没安生半分钟又忍不住了:“嘿,瞧那是谁?”


“史塔克先生,和他的……”旺达托着脸想了一会儿,“学生,帕克先生。”


“学生?”皮特罗还没见过带自己学生出门拜访别人的。


“嗯,daddy说彼得还没想好他们是什么。”旺达飞快解释道,一边努力往窗户里探头想听得更清楚,一边小声碎碎念着,“他们肯定是来找daddy的。papa不喜欢史塔克先生,上回还说要‘收拾’他,虽然他那么迷人……他们能聊什么呢?他们可没什么好聊的!天哪,真希望我现在有一只伸缩耳……”


“你们两个小鬼在做什么?”


一个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。


“啊——唔……”


尖叫声还没完全出口,皮特罗立马被姐姐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。


“拜托!”旺达气道,“你想把我们都害死吗?”


“可是、”皮特罗瞪圆眼睛,指着身后带披风的胡子大叔,含混不清道,“他……”


“对,你,”旺达把男孩拉离窗口,这才回身仔细打量着陌生人,“你怎么会在我们家庄园里?”


“我是受邀前来的,小姐。”男人道。


“受邀?”旺达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,突然“啊”地一声,“好像有这么回事……你不会是papa请给我们的家庭教师吧?”


“会给我们扎气球的那种?”皮特罗也兴冲冲加入了谈话。


男人面无表情,一张长脸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。


“听着,我不清楚你们在说什么。忘记气球吧。”陌生人拎着两个小家伙的后领子,把他们撵进屋去,“现在,去把你们的父亲叫出来——就说斯特兰奇博士到了。”


“斯特兰奇?”


Erik不知在想什么,一下没反应过来这是哪号人物。还是托尼主动提醒道:


“那个医生。就是号称包治百病,实际上是个有行医执照的神棍的那位。”


说罢还感慨一句:“老天,我还以为他的小铺子早就倒闭了呢。”


“借你吉言,史塔克,我现在没有铺子了。”斯特兰奇站在外面没听一会儿,已经忍不住了,脸色阴沉地走进来,“我现在只有受邀才会出诊,而且只看有涵养的贵族。至于你,最好祈祷少在你那夸张的大马背上摔断腿吧。”


“哦,博士!”彼得觉得自己应该出个声,“这么说可不太好。”


“算了,随他吧。”托尼大度地挥挥手,看都不看斯特兰奇一眼,直接转向Erik道,“既然你已经请了这位博士,我也没话说,只能希望你们两个尽量不要把Charles搞死。我是说,但愿……”


“但愿Charles先生早日康复。”彼得机敏地接上去,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。


“意思差不多。”托尼嘟哝着,不自在地挠了挠下巴,看他们谁都不顺眼。


直到发现乖乖站在墙角的姐弟俩,他才眼睛一亮:“哟,瞧这是谁!公主殿下,准备好晚宴上穿的裙子和水晶鞋了吗?走吧,我们去谈谈舞会的事。”


“哦!谢谢你,先生。”


旺达高兴地牵住了他的手。皮特罗也在彼得的招呼下,跟着一起出了门。


而他们的父亲还依样站在原地,沉默地捏着下巴。


“伯爵大人?”


斯特兰奇斟酌着出声:“我想,我们是不是应该谈谈我的工作。”


“啊,确实。谈吧。”Erik清醒过来,飞快地瞥了他一眼,邀他到沙发上坐下。


斯特兰奇清了清嗓子:“首先我不得不提醒您,伯爵大人,我只是个外科医生。按您对病人的描述来看,如果已经严重到了这种地步,治疗效果应该很难保证。”


Erik倚在靠背上,伸手捏着眉心,比往常更加寡言:“别说这种丧气话。我找你来,就是让你解决问题的。”


“我知道,想必您是走投无路了才会求助于我。”斯特兰奇望着眼前阴郁的男人,抖了抖胡子,尽量沉声道,“但生死是不可测的东西。就算我再医术高明,也没办法……”


“薪资按皇家御医的标准开给你。”


Erik突然出声打断他的话,直勾勾地盯着他,嗓音喑哑,眼底翻涌着深沉而热烈的情绪:“救救他,医生。”


斯特兰奇沉默了。


这可不是他预料之中的情况。如果这位伯爵大人打定主意,治不好病人就连他一起绞死,或许还更容易让他接受。可是这样的恳求……


“好吧,”斯特兰奇叹着气,避开Erik的目光,“好吧。您说了算。”


4.


二楼,主卧的门又一次被打开。


“医生,咳,您说的我全都听懂了,真的,别再唠叨啦……”


Charles绝望地揉着头发。结果看清了来人,他又大缓一口气,语气轻快了不少:“是你啊。我还以为斯特兰奇又回来了呢。”


“他怎么了?他可是这附近最贵的医生。”托尼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,挑了挑眉。


“我也想知道Erik给他开了什么价。”Charles转着轮椅靠近,“咳,有时候我真想提醒他,那花的都是我的钱。”


托尼忍不住笑出声来。


Charles朝他勾了勾手,引好友在自己身边坐下,非常刻意地低声道:“听说,我不出一周就会完全恢复健康?”


托尼瘪了瘪嘴:“嗯——受人所托,我也只能这样告诉你。”


“实际上呢?”Charles笑问。


托尼给了他一个“你懂”的眼神。


Charles越发大笑:“咳咳,你真不体谅人,斯塔克侯爵。一般人们都会主动安慰病成我这样的患者的。”


“我是一般人吗?”托尼摊手,“你需要安慰吗?得了,别浪费时间,现在就交代后事吧。”


Charles没有接话,笑着垂下头。半晌,才又抬起来望向托尼,轻声问道:“斯特兰奇是怎么对Erik说的?”


“让我想想……”托尼板起脸,惟妙惟肖地模仿道,“‘Lehnsherr,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,但是认清现实吧。Xavier先生的时间到了。我都怀疑他能不能撑到你们的舞会——虽然我不是专业的,但看上去,他已经不需要医生了。’”


“我对最后一句无比赞同。”Charles道,“而且他居然承认了他不是专业的?”


“这是我最认同的一点。”托尼道。


Charles又笑了起来:“真残忍,真的。我说,对Erik。”


托尼心里想的是“那你还笑这么欢”。


可是在老友平静的目光下,他也能看出那些隐藏极深的疲惫、担忧,甚至不舍。正因为藏得太深,一不留神丝丝缕缕地流露出来,止也止不住。


想到这儿,他决定给Charles一个面子,静静等待着对方理好情绪,再次开口。


“算了,别说他了。咳,我问你:如果是你呢,托尼?”Charles仰头靠在椅背上,慢慢阖住眼睛,轻声道:


“在结束之前,你还想做什么?”


“我?”托尼耸肩:“我不知道。我想不到。可能卷走账户上所有的钱,一路开舞会一路环游世界吧。”


听到他的回答,Charles直起身,发愁地揉着太阳穴:“相信我,你不会愿意坐着轮椅环游世界的。”


“到时候你就会发现——”Charles将目光投向窗外的绿地,“你什么也做不了。哪怕只是像大学里那无数次开都开烦了的舞会一样,和心爱的人,跳最后一支舞。”


说罢,房间里陷入一阵寂然。


此时初春的风还不够暖,只凛凛从窗边渗进来,哗啦啦翻着摊在桌上的书页。日光倒正融融,斜罩在屋里,给两人镀上一层温和却又模糊的色彩。


就在这样的氛围中,他们入神地、不约而同地,维持着沉默,想着各自的心事。


窗外响起第一声晚钟。


“咳,我说,说到舞会——”Charles突然回神,俯身攥住托尼的手腕,“你不可能只是来探望我的吧?”


“当然。Lehnsherr把舞会的承办权包给了我。”托尼很高兴他终于发现了这一点,“从今天开始,一直到舞会结束,这栋房子里的主厅、门廊还有厨房就都是我的了。”


“我——的——天!”


一想到好友狂放不羁非同一般的装修风格,Charles不由得哀嚎出声,顿时精神起来,脸色都显得不那么苍白了。


“这个、这个……”Charles努力想找出一个词来形容自己败家的另一半,“这个疯子!亏我还指望他真的把这事放在心上呢!”


托尼笑答:“他请了本地最贵的公司,也就是史塔克企业,来给你们家小姑娘办生日party,这还不叫做上心吗?”


“谢谢,闭嘴吧。”Charles心神俱疲地瘫回轮椅上。


没一会儿,又挣扎着扑向托尼:“不许动我的落地书橱!别把万国博览会的展品搬来庄园!也不准要求所有客人都系你的洛可可领花!”


“啧,还洛可可,我是那么浮夸的人吗?”托尼已经溜到了门口,回头冲他一挑眉道,“先发愁谁来陪旺达跳舞吧。”


话毕,托尼攥住门把,轻声同他道别:“晚安,Xavier先生。”


5.


又是一个百无聊赖的下午。


确切地说,是一个对Charles来说百无聊赖的下午。Erik虽然请假在家,却还是一样忙碌,从早到晚都伏在桌前不停歇地写着邮件。


“我说,你为什么不到你的办公室写?”眼看着男人从摞得又高又整齐的文件夹下又抽出一页新纸,Charles终于忍不住了,“或者干脆就跟着船回对岸去。反正依我看,那儿已经是你的第二故乡了。”


闻言,Erik抬起头看了他一眼,手里的笔都没停下:“别闹。”


“……”


被像皮特罗一样随口打发了的教授先生十分不满。更该死的是,不知是哪句话提醒了这位暴君,紧接着他竟然又添一句:“对了,把药喝了。”


“什么!”Charles难以置信,“你居然让我喝斯特兰奇的配的药!我烦到让你不得不谋杀亲夫了吗?”


“不,那是我自己配的。”


Erik挺起身,慢悠悠转着笔:“我参考了一些医药文献,和斯特兰奇的处方。虽然他的治疗思路有许多不科学的臆想成分,但经过我修改,肯定会有效果的。”


“效果?是哪种效果?”Charles灰心丧气地从他身边退开,小声喊冤,“为什么这几天到我房里来的全是世界上一等一的自大狂?”


Erik给了他一个纵容的微笑。


现在Charles开始后悔了。他觉得自己还是应该趁早卷走Lehnsherr名下所有的钱,和托尼·史塔克一起去环游世界。


可能是另一位男主人在的缘故,今天的房间总算不再那么沉闷。旺达早上送来的百合还正新鲜,幽幽吐着清香,压过旁边冷透了的药液。


在开口说话之前,Charles已经摆了很久的棋盘。但不是摆好,而是摆得愈加杂乱,就好像真有人跟他对弈似的。而本来应该这样做的人,就在旁边,边“心无旁骛”地批示文件,边时不时暗瞄他一眼。


“陪我跳舞吧。”


Charles突然出声道。


Erik终于正大光明地投来一个疑惑的眼神。


“我说真的。现在。”Charles边说边摇着轮椅去开留声机。


“我不会跳舞。”


“我知道。”Charles怜悯地看着他,意思是“你不用刻意强调”,“这正是我当初犹豫的原因。不过,也没关系,现在学起还不算晚。”


现在换Erik头疼了:“你又在突发奇想什么?”


“想跳舞呗。”Charles坦然道,已经在试着从椅子上站起来,“快点,我教你。”


Erik断然拒绝:“不。我不学。”


Charles翻了个白眼,支起肘来虚捂住嘴:“不学就离婚。”


Erik看了看他的轮椅,比了个“随你”的手势。


“……你真狠心。”


Charles见这招行不通,语气顿时软了下来,嘟着嘴眨眼睛道:“求你了Erik,就这么一件小事,难不倒你的——你不想和我一起跳舞吗?你不爱我了吗亲爱的?”


听见这个陌生的称呼,Erik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抽了一抽。


“算了,你还是别说话了。”


只坚持了不到两秒,Charles已经演不下去了,露出一个被自己恶心到的表情。但一想到自己的初衷,他又快速咳了几声,抬眼看着爱人正色道:“你非让我跟你讲道理吗?”


这回Erik的手势的意思是“请便”。


“跟我跳舞吧。”Charles低声重复道。冷不丁一句:


“就当是,一个垂死的人最后的邀请?”


听到这句话,Erik引以为豪的自制力终于崩溃了。


他狠狠砸下手中的笔,扑过去跪倒在轮椅旁边的地毯上,又紧扣住Charles搭在扶手上的手,哑声吼道:“别说这种话。别……开这种玩笑。”


Charles低头看着他。眼底没有笑意。


“你明白的……是不是?”


一句很轻、很轻的呢喃。


Erik慢慢摇了两下头,眼里像最近的无数个日日夜夜一样,不自觉地泛出猩红色。


“我是说——总要有个人去陪旺达跳舞吧。”Charles苦笑道,“别让她被孩子们笑话。”


“她的daddy会这样做的。”Erik坚持道,“而且他跳得很好。是我见过跳得最好的人。”


Charles轻挣开他,将轮椅转了过去:“得了吧,你又不懂跳舞。”


Erik沉默地跪在原地。


就在Charles以为他要这么跪一天,或者忍不住扑上来揍自己时,却听到了身后窸窣起身的声音,以及男人半无奈半忧伤的允诺:


“好。我说,好。你喝药,我学跳舞。”


6.


“进左脚。”


“步子大一点——对,上来。”


“重拍在左脚,留神……”


“走直步!别怕,你不会踩到我的……嘶——呃,只是随便说说。”


Charles打着节拍,无奈地扶着Erik教他基本步法。


“太难了。”伯爵大人皱着眉评论道。


“这全都是基本步!”Charles绝望道,“而且你每次从第二小节就开始跟不上节奏了!”


Erik阴着脸,挑衅地瞥了他一眼。


Charles接收到他的威胁,干咳两声,赶紧哄道:“不过对于初学者——我是说,你这种水平的初学者,已经很有进步了。”


“……继续。”虽然丝毫没有感到安慰,Erik还是本着坚持到底的精神道。


“好吧,来试试内侧旋转。”


Charles倚着桌子小歇了一会儿,重新站直,牵住Erik的手引他摸向自己的身侧:“我跳女步。第一步,你进我退。”


Erik依言迈出了左脚。


“第二拍,旋转一百八十度,然后退右脚。”


Erik犹豫了一下往哪儿转比较顺畅,然后僵硬地勉强照做。


“噗——能不能别摆这个表情——退一步,并脚。”


Erik将双脚别扭地并到了一起,面无表情地看着Charles。


此时,两人正处在一个非常近的距离里,好像互相被对方锁住,甚至能够感受到对面几乎同步的呼吸。


“不错,就是这样。”Charles低头避开他的目光,轻声嘟哝道,“不过你完全不用掐我掐这么紧的。”


Erik不动声色:“有吗?”


“你低头看看你的手放在哪儿。”Charles瞪他,“这也太乘人之危了吧,Lehnsherr伯爵?啧,还往下摸!”


Erik干脆搂住他的腰,把人箍进自己怀里:“怕你站不住。”


Charles气极反笑,轻轻在他耳边吹气:“正好,我也累了,你就自己跳吧。”


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,Charles果真躺回了轮椅上,一边小口小口地嘬着药,一边欣赏伯爵大人以与他头脑毫不相符的笨拙练习着几组基本步。


留声机舒舒徐徐地响着,放着两人结婚时用的那支舞曲。进、退、旋转,直至最后的行礼。虽然没有舞伴,Erik还是一丝不苟地完成着。一如当年,第一次扣紧那人的五指,望进他温柔的蓝眸。


“咳,行了。”就在这样温馨而和平的时刻,Charles终于还是看不下去了,尽可能委婉地出声道:


“行了,算啦。那什么,你有没有听过,这个世界上分两种人,一种天生就会跟着音乐起舞,一种永远不会跟着音乐起舞?你显然是后者,Erik。”


伯爵表情一滞:


“什么歪理。别教坏孩子们。”


“什么?”Charles困乏地皱起眉头,“我才不需要这样安慰旺达和皮特罗呢,他们跳得比你好多了。”


“……”


今天的庄园二楼还是一样生机勃勃。


相比之下,楼梯间却氤氲着不同寻常的气氛。


刚刚偷听回来,气还没喘匀的皮特罗正竭力拉着情绪低落的姐姐:“嘿!我不都告诉你了,daddy已经睡下了吗?你还去看什么? papa可还醒着呢!”


旺达一把甩开他,重重坐在台阶上。


“我说——”皮特罗试图安慰她,“虽然daddy看上去更加虚弱了,还总是躺着,药也没动……但他会好起来的!他还教papa跳舞呢!一定不会错过舞会的!”


旺达将头埋在胳膊里,不搭理他。


黑暗里有一两声压抑的抽噎。


“旺达?”实在没办法,皮特罗也坐了下来,斟酌着哄道:


“别哭了,旺达。嘿,别哭了。就算他们都不陪你,我可以做你的舞伴——我跳得很好的,连daddy也这么说……”


“不,不是跳舞。”


旺达猛地抬起头,脸上隐隐挂着泪痕,赌气哽咽道:“去他的第一支舞。”


7.


已是深夜。


房间里静如死地,呼吸声也极其微弱,不自觉却又不约而同地维护着这一片沉寂。


Erik在黑暗里躺着。有时候他觉得自己睡着了,有时候又觉得自己还醒着。反正四周总是一样的黑暗。


模糊中,他感觉自己从床上坐了起来,点起灯,走到桌边,重新摆开了叠好的棋盘。灯光就像午后的阳光一样缱绻温暖。桌子对面没有人。


Erik在那里坐了很久很久。他并没有执子,却看见棋子在棋盘上自行移动着,攻城略地,两相厮杀。白子要败了。白国王在自己的格子里尖叫哭泣,毫无风度。可当黑骑士杀至面前时,它却又镇定了起来,缓缓摘下王冠,抛在脚下。


Erik看够了。他觉得自己应该回到床上去。而且还必须轻手轻脚,不能吵醒浅眠的Charles——


“Charles?”


Erik猛然惊醒。


他发现自己正在床上,但身边没有本应该在的爱人。


“Charles……”


Erik紧蹙着眉头,循着被打开的窗子透进来的夜风去了露台。


Charles果然在那里。他已经连坐都坐不住,只能虚靠在软椅上,捂着嘴咳嗽。


“嗨。我……咳咳咳——我嗓子不太舒服,怕吵醒你……”


Charles闻声回头,抱歉地笑了笑。


“吵醒我?”Erik感到没由来的恼火,疾步上前,“你到底知不知道你……”


“Charles?”


抚去男人脸上还没干的泪痕时,Erik的语气重新软了下来。


“哦,天……”


“不是。你看错了,咳。没什么。”Charles别开脸,三两下擦尽水渍,重新开始微笑。


Erik怔了一下,不由分说地把人揽进自己怀里。


Charles在他肩膀上颤抖。


开始只是很小幅度的,好像吹风吹久了打的激灵。后来越来越剧烈,越来越不能无视,也不好收场。


“哦,我就是……”Charles边笑边哽咽道,“今天瑞雯来了,你知道吗?她看见我,就像看见……咳……她很难过,比我还难过……”


Erik想不出能回什么话,只好一下下抚摸着他的后颈,亲吻着他的发旋。


稍微平静了些后,Charles直起头,来回抹着眼睛,感觉自己很可笑似的低声道:


“其实我有时候也会想——忍不住想,为什么你们都这么自私。明明要死的是我,为什么所有人都比我更害怕呢?”


“Charles。”现在轮到Erik坐立难安了,他紧攥着爱人的手,眼睛里满是痛苦,“哦,Charles……”


“你看看,你抖得比我还厉害。”Charles很快就完全静了下来,举起两人紧扣着的手晃了晃。他其实并没打算说这些话。他是计划回去补觉的。更深的东西,他也说不出口,也不想让别人替他负担。毕竟……


“天,你还哭——你哭什么,Lehnsherr伯爵?”


发现Erik脸上竟也有透明的液体划过时,他开始慌了,捧起Erik的脸,语无伦次道,“该——咳——该嚎啕大哭的是我。别这样。”


“嘿,别这样,Erik。”Charles虚弱地苦笑,“想想你自己。你应该表现得像一个货真价实的坏蛋,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……”


Erik低头吻住他。


泪水汇聚,呼吸交缠。


“我想要你……”Erik哑声道。


“做吧。”Charles点头,“反正也不费我什么力气。”


“不。我喜欢你主动。”


“老天——”


Charles笑着抵住他的额头:“Erik Lehnsherr,你可真是个坏蛋。我还从没听过其他任何一个伯爵说这种话。”


“对,我就是这么坏,Charles。”Erik坦然接口,钳住他的下巴逼他看向自己,一字一顿道,“所以你得留下来。留下来,管着我。”


四目相对,两人的眸中却已擦不出火花。有的只是历尽沉淀的默契,甚至看一眼少一眼的眷恋。


“Erik,我做不到。”


最后Charles还是认输般地叹了口气,苦笑着移开目光。


“我做不到。”


Erik则毫不退让,再度逼近,欺身重吻了上去:


“别犯傻。你还要和旺达跳第一支舞。”


8.


屋里的壁炉被烧得很旺,火舌毫无章法地来回跳跃。


“我一会就下去……咳,我保证。”Charles平躺在床上,拉着小女儿的手,信誓旦旦道,“在那之前,自己玩得开心点。别跟皮特罗生气。别欺负索尔叔叔家的妹妹。别把奶油蹭裙子上……哦,对了,跳舞的时候别让你papa踩到你。”


成功逗笑旺达后,Charles又吃力地抬起手,轻抚着她的脸颊,悄声道:


“为了这一天,papa练了很久。唉,我们一定要对他宽容,毕竟你已经是个成熟的淑女小姐了……是不是,甜心?”


旺达撇着嘴点了点头,不知为何,眼里亮晶晶的,像是噙着泪珠。


“好了,去吧。”Charles在女孩手上印下最后一吻,温柔地眨了眨眼,“如果你们谁弄脏了我的印花棉窗帘——我保证,他不会有一个好过的圣诞节。现在走吧。玩得开心。”


“晚安,亲爱的。”


门“啪嗒”一声关上。房间重回寂静。


火舌在壁炉里,还在跳着。


9.


“daddy,为什么Charles叔叔不陪旺达姐姐跳舞?”金发的小姑娘仰起小脸,看向自己的父亲,“听说他跳得可好啦。”


“听谁说的?”洛基挑了挑眉,“没你daddy好。”


小女孩自动忽视了他的回答,被舞池中央的两人吸引。


Erik正在那里牵着旺达翩翩起舞。用的还是那一首曲子,但这回,他总算跟上了节奏。


“等到我十二岁,papa也会陪我跳舞吗?”


“嗯——大概不会。”洛基装作很认真地想了想,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人群中那个同样有一头炫目金发的身影,不自觉地轻笑道,“我怕他踩死你。”


“不过,我会陪你的,宝贝。”


这次洛基是真的很认真地弯下腰,理着女儿细碎的额发:“我会一直陪着你。”


10.


最后一声晚钟响了。


楼下灯火辉煌,宾主尽欢,俨然是一场成功的舞会。


而当Erik推开房门时,屋里还是一派静谧,好像完全与世隔绝。


他其实是喜欢热闹的。


Erik这样想着,走到床边,跪下,轻轻执起爱人的手。


“Charles?”


他唤道。


没有回应。


余晖没入夜色,棋子悉数走完,壁炉里的焰光也终于倒了。


“晚安。”


他说。


/ End./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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